上世紀50年代順德高考狀元黃禮賢追憶南海科考歲月
    2013年07月05日 09:32

【人物檔案】姓名:黃禮賢年齡:77歲籍貫:順德均安标簽:上世紀50年代高考狀元;建國後首個考上北大的順德人;曾登上黃岩島,到過曾母暗沙;投身海洋科考30年。 “人生面臨多個十字路口的選擇,對于年輕學子來說,要認識到,是否名牌大學并非最重要,讀大學、報志願,最好是與自己的興趣結合,而不是一味盲目跟風,國家需要踏踏實實的科研人才,那才能織起美麗的‘中國夢’。”大時代小人物 77歲的黃禮賢受疾病困擾,說話時頭會不由自主地震顫;但40多年前,當他第一次面對着太平洋的大風巨浪,即便輪船左右搖晃,站在甲闆上的他仍一臉從容。 黃禮賢,順德均安人,上世紀50年代先後求學于順德一中、北京大學,畢業後一直從事與海洋研究有關的工作,其中也包括對南海諸島的調查,研究、守衛中國藍色國土長達30年。 一本保存至今的個人航海日記顯示,1977年10月,黃禮賢便和科考同事一道前往黃岩島,他還登島将五星紅旗插在黃岩島上。這是一份封存已久的記憶,黃禮賢此前一直不願對外訴說。但上周菲律賓與美國在黃岩島外圍聯合軍演的舉動,又讓他覺得不吐不快。 2013年6月底,順德大良,在其老伴的陪同下,黃禮賢拿出了珍藏36年的日記和工作照片,向南都記者訴說當年登島始末。登黃岩島 1977年10月的一天,3000多噸的科考船“實驗1号”在南海中沙、西沙群島海域上往東航行,直至當天下午3點航向轉南,到了晚上8點半後又轉東,船的目的地是黃岩島。 次日淩晨1點半,作為科考業務隊長之一,黃禮賢到駕駛台值班。2點半,科考船航行雷達對前方進行掃描時,竟發現前方有三個亮點,其中一個亮點在移動,兩個則不動。這時,駕駛台接到廣州基地發來的電報,顯示有3艘美軍軍艦在科考船附近,其中一艘比較靠近科考船,而另兩艘則距科考船60海裡。 淩晨3點,科考船離黃岩島僅有10海裡,這時黃禮賢通過望遠鏡發現島上有燈光,船不得不停了下來。 黃禮賢回憶說,燈光意味着島上有人,又或者可能是島上的燈塔。由于判斷不了是美國軍艦還是民用漁船,科考隊伍為了安全起見,并不急于登島,而是商量讓船先在海上漂流,等天明後再登島。同時,也開始要求隊員做好警戒。 “天亮了,看清是3條漁船,心情如釋重負,放心前行。島很大、白色一片,略呈等腰三角形。隻見一堆堆礁石,三塊較大,北面一塊、東南兩塊。中間是一潟湖,湖四面環礁,潟湖退潮時湖深5-6米,漲潮時深約10-20米。潟湖的出口在東南位置處。”手捧着已經泛黃的航海日記,黃禮賢一字一句地讀出内容,有如當年他一步步地靠近黃岩島,并細細觀察着這個中沙群島中惟一露出水面的島礁。 黃禮賢目光從日記上移開,緩緩說道,因為他是順德人,水性好,在同事們推薦下,他遊水上了島礁,并将五星紅旗插到了島上。說起這一幕,一股自豪之情溢于言表。 “其實上世紀70年代前,我國就已有漁民在黃岩島區域捕撈。黃岩島上有夜光螺、海參等海洋生物,當時碰到2艘漁船在潟湖内采集夜光螺,來自台灣高雄,漁民将螺帶回高雄港,螺肉以12元新台币/斤售出,用于罐頭生産……”黃禮賢目光又轉移到日記上,語速加快。 一旁陪同的妻子這時打斷了激動的丈夫,稱夫妻兩人皆是知識分子,在幾次搬家後,這些日記都舍不得丢,這份記錄才得以保存至今。考上北大 采訪期間适逢高考放榜,這在已逾古稀之年的黃禮賢心裡也泛起了一陣漣漪,如果沒有多年前的刻苦求學,他也不可能走上這條海洋科考之路。 黃禮賢拿出他珍藏的一本北京大學校友名冊,在這本冊子中,學校為他寫下的評語樸實而浪漫:“他生在水網之鄉,卻向往名山大川、周遊世界,喜歡到基層,像一滴水,上天可成雲雨,下地靜靜默流,向着田野人家。” 55年前,通過高考,他成為建國後第一個考上北京大學的順德人,也是當年的順德“高考狀元”。 1952年,均安還未開始土改。黃禮賢依靠父親向親朋借來的學費,來到順德一中讀書。那時均安還是個布滿桑基魚塘的偏遠農村,被稱為“順德的西伯利亞”,由于交通不發達,從均安到大良要步行5個小時。 第二年交學費時,父母并沒有向親朋借錢,而是将魚塘未長成的小魚賣出。這讓黃禮賢意識到自己不能荒廢學業,于是開始發奮讀書。當時他每月夥食費需7.8元,但由于有兩位兄長參軍,每月他能領到6元國家助學金,得以安心求學6年,直至參加高考。1956年他成為順德一中首批學生中共黨員,還擔任起學生會主席、學校團委副書記等職務。 北京大學在他印象中以“學風嚴謹”來形容,就連在食堂排隊等候和坐公交車時,同學們都在背單詞,而他則苦學起英語和德語兩門外語。 從1964年開始,中央提出大學畢業生面向基層,時任國務院總理的周恩來組織北京應屆畢業生召開了一次會議,鼓勵大學畢業生到基層、到邊疆去,為國家建設貢獻青春力量。 “會上有同學向總理遞紙條,抱怨說一旦下了基層,就很難見到中央首長了。周總理回答,隻要你們好好為黨、為國家工作,共和國是不會忘記你們的。”黃禮賢回憶說,這場會議後,作為應屆畢業生的他響應國家号召,填報了三個志願,第一個是前往新疆,第二個是前往青海,第三個則是廣東。科考南海 “組織考察他的家庭情況後,曾動員他留在北京的高教部,在學校裡從事教學,但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回到廣東,被分配到中國科學院南海海洋研究所,當時研究所在湛江,隻有幾座平房,科研設備也極其簡陋。”一旁的妻子插話道。 黃禮賢開始了海洋科考生涯。除了南海,還到北海、東海,通過地震勘探技術,發掘石油;并且還到西太平洋,去考察台風的成因和走向,尋求預報方法。 海上突發的驚險情況,讓妻子擔驚受怕。坐在順德大良的家中,妻子還不時埋怨起丈夫當年每次回家後,都對其隐瞞出海發生的險情。 1984年,52歲的黃禮賢調入國家海洋局南海分局,從技術崗位往管理崗位轉型,在海洋環境監測中心任副主任,并開始了海洋環境保護的理論研究,當時國内海洋保護也是新領域。 一張拍攝于1987年的照片顯示,在海南島海域附近,身着藍色制服的黃禮賢,登上了美國“爪哇海”号的鑽井船,就鑽井船漏油污染與對方展開談判。 這一年,他還晉升為國家高級工程師,在省内黨刊上發表了關于赤潮的研究成果,幫助南海分局申請到了國家自然科學資金,用于南海海域赤潮的研究。 在1989年離開海洋局調回家鄉工作前,黃禮賢還參與了大亞灣核電站的生态零點調查,用遙感技術了解核電站排出的循環海水對出海口海藻生長的影響,以及核電站建設前後海洋生态的變化。海上歲月 黃禮賢回憶道,早在上世紀70年代前,他還與其他科考人員一起,登上現在的三沙市所轄的西沙群島上的永樂群島、德宣群島,進行氣象、水文、海洋物理、海水化學、海洋地質等方面的研究,并在島上種植椰樹和木麻黃等熱帶樹種。 海洋科考要經受最長時間海上生活,伴随高溫、大風巨浪的考驗。當海上刮起6級以上的大風時,科考人員會出現暈船、嘔吐,胃病成了職業病。黃禮賢不暈船,他往往要幫助暈船同事采取水樣、底層生物樣品等。 受氣象異常與設備失靈影響,科考船偶爾會與陸地聯絡站失去聯系。一次,黃禮賢所在的科考船就與聯絡站失去了将近12個小時的聯系。 科考隊員還要忍受不能吃上新鮮食物的苦,有時候船上僅能吃到冬瓜、土豆、洋蔥和罐頭。 也有有趣的時刻,黃禮賢記得,南海的海洋生物讓他大開眼界,他們曾捕撈到一枚長達約0.5米的海螺,除了肉質鮮美外,将螺外殼磨成粉末,還可作為軍用材料。 讓這位古稀老者頗為自豪的經曆,還包括他們将中國遠洋科考的足迹延伸至南海群島最南端——— 曾母暗沙,那裡距廣東陸地有1900公裡,約相當于廣州到北京的距離。輪船到達曾母暗沙後,他在輪船上的國旗處拍了一張照片留念。“當時我們的科考船停在暗礁外面,一艘小艇帶我們進入曾母暗沙,潮落時海面的暗礁會露出水面,漲潮時暗礁會藏在水深10多米以下位置。” 對于過往經曆,他并不覺得特别,而當時與他一起求學的同窗,大多進入原國防科委下屬單位從事科研工作,他們也都默默地将自己的青春獻給了國家。 “人生面臨多個十字路口的選擇,對于年輕學子來說,要認識到,是否名牌大學并非最重要,讀大學、報志願,最好是與自己的興趣結合,而不是一味盲目跟風,國家需要踏踏實實的科研人才,那才能織起美麗的‘中國夢’。”黃禮賢一邊說,一邊不由自主地震顫着,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苦讀求學的時代,以及那段海上峥嵘歲月。//www.hainanu.edu.cn